2012年1月8日早晨
香川健祈
到达羽田机场时,刚好八点整。
平野打来电话,说他已经在机场的咖啡厅里等得快要发霉了。
八点十分,我终于见到了头号损友——川上平野君。
一见面,那家伙就捧著纸杯装的咖啡,用审视嫌疑犯似的眼神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,随后咧开两片厚厚的嘴唇,本与英俊无缘的面孔挤满了坏笑。
「看你这一脸憔悴的模样,昨晚又一夜风流了吧。」
我耸耸肩膀,不置可否地在沙发上落座。
以话唠著称的平野君自然不会就此放过我。
「说真的,我都替你的肾担心。你这家伙倒真是把风流成性这个成语发挥到极致了。当然,还有见色忘义、重色轻友、总爱迟到……」
「总爱迟到可算不上成语——」我举起档案袋,堵住黑人兄滔滔不绝的嘴巴。就算是我迟到在先,也不能让他这样肆无忌惮。「——况且,也就是你这种没有女人要的家伙,才有闲情一大早就跑到东京来扰人清梦。」
「得了,这可是出于公事。」
「倒不如说——压根就没有私事可做。」
「私事什么的,自然比不了某些私生活复杂的小白脸。」
「论肤色,确实比你白一些。嫉妒就直说好了。」
「才不会哩,至少不会像你这样,满脑子都是女人的……」
平野突然住了嘴。他挪开视线,假惺惺地摆弄著我交给他的档案袋。
他大概是想说妄想狂吧。
我苦笑。
有关于汐的事情,除了我自己之外,只有平野君一个人知道。
已记不清出于何种契机,我将内心的秘密告诉了他。起初,他还以为我是在说笑,还时常用妄想狂这样的字眼挖苦我。直到发觉我的精神状态一日不如一日之后,才相信了我的话,并开始为我担忧起来。他会尽量避免在我面前提起妄想症、精神衰弱之类的词语,诚然,对于这位天生的大嘴巴先生,多少还是有些勉为其难的。
至于我这边,最近,那个女孩的出现频率愈发频繁。我甚至开始担心,自己迟早会患上人格分裂之类的精神疾病,甚至做出一些可怕的行为。我见过的类似案件,可谓不胜枚举。
我不愿再想这种事情,举手向服务生示意点单。一名染著橙色头发的女服务生开心地跑了过来。我向她点了一杯焦糖拿铁。女孩喜笑顏开地记在餐单上。而当平野君向她要求续杯时,女孩只是瞥了他一眼,就带着一脸看到污物般的表情走开了。大阪侦探只好撇著嘴角,无奈地叹气。
好吧,下面隆重介绍一下,眼前这位黑乎乎的鸡婆男,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战友兼损友——川上平野。他是个典型的关西人,操著一口教科书般的纯正关西腔,性格上也堪称关西典范:热情开朗,能言善辩,外加几分令东京人难以接受的心直口快。
好在,我已经习惯了。
和我一样,平野也是一名侦探,年龄也与我相仿。我们是在新泻的一起案件中相识的。那时,我俩恰好都投宿在案发的旅馆。由于大雪封山,警方无法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。我和平野合力解决了案件,那是我和大阪侦探的第一次合作。自那以后,两人成了亲密的伙伴,时常相互沟通案情,需要协助时也绝不会客气,还曾几度联手破获案件,其中不乏颇具危险性的重大案件。
可以说,我和川上平野君也算过命的交情了,但在更多时候,我俩则像一对普通损友一样,以相互调侃吐槽为乐。有时甚至斗得面红耳赤,不可开交,俨然赌上了东西侦探的尊严一般,但转眼又和好如初——诚然,在冷幽默这方面,大大咧咧的关西人无论如何都要甘拜下风的。
论出身,平野这家伙,其实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公子哥。
他的父亲,是广岛某大型军工企业的社长。该军企与自卫队有长期合作,主要制造枪械弹药和防爆器材。正是因此,这位军火世家的二少爷自小就和枪械打交道,据他自己提供的不可靠消息称,其他孩子玩积木的年龄,他就靠拆装半自动手枪打发时间了。平野儿时的梦想,是作为射击选手在奥运会上一鸣惊人,可惜梦想终究只是梦想。如今,他是日本射击协会的注册运动员,业余时间参与一些国内性质的射击比赛,据说战绩不俗。但相较于射击运动,平野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他的本职工作上。
高中毕业后,平野的父亲把他送入了京都大学,主修机械制造专业,希望他今后能到公司的研发部门工作,未料这家伙半路辍学,做起了私家侦探。为此事,父子二人大动干戈。平野一气之下,自立门户,跑到大阪开了自己的侦探事务所。
当然,就结果而言,这绝对算得上正确的选择。平野机敏睿智,推理能力出色,为人慷慨热情,没几年便在侦探圈子里混出了不小的名气。但他的成功与我截然不同。平野靠的是自身的才能和勤奋,而我则多少倚仗了运气因素,以及媒体夸大其词的宣传。
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。
总之,年少成名的川上平野,无论家庭背景还是事业成就,都称得上出类拔萃,唯独女人缘糟糕到了老天都要为之叹息的地步。
一来,相较于其他自身条件,平野君的相貌委实掉了队。明明是亚洲血统的他,却生了一副好似西非原住民与东非大猩猩混搭的面孔,深褐色的皮肤令人望而生畏,而那双褐色的丹凤眼又有神地过了头,好似能在别人脑袋上看出个窟窿一样。因此,就算身世再好,大多数女孩子都对他望而却步。
另外,我偶然听他谈起,他曾有一个十分疼爱的妹妹,相貌比他可爱一百万倍,却在上国中时,不幸遭人绑架,从此再也没有回来。详情平野并未提及,只知道从那以后,每当他看到年轻的女生,心中都会出现妹妹留下的阴影。
我是独子,无法真切体会平野对他的妹妹,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结。但就阴影本身而言,或许与汐之于我的眷恋类似,只是我们纾解的形式不同罢了。平野寻求逃避,而我寻求发泄,但都被困在某个人的影子里,无以脱逃。
或许是如此吧。
对了,关于汐的事情……
我抬起头。
「平野,最近你见过山崎橘子吗?」
「山崎橘子?哦,你的前妻吧。」
「前妻什么的,别开玩笑。这些日子,你到底见没见过她?」
「你都和她断了来往,我怎么可能见过她。」平野一边拆信,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,「怎么,对老情人旧情复燃了?」
「哪有的事。」
「那是怎么了?又提起她来。」
我没有回答。
平野是不会欺骗我的,他和橘子的交集确实太小了。但除了他之外,没有别人可能把我妄想的事情告诉橘子。
正当我沉思的时候,平野的大嗓门再次使我的耳膜一颤。
「香川,你这家伙也太不小心了吧。」平野高举著信封,嚷嚷起来。「你看,信封上居然被人踩了这么大一个鞋印。比邮戳还要显眼的说。虽然只是感谢信,但好歹也是一份荣誉呢。难不成,是想炫耀你的名牌鞋子?」
「你在哇啦哇啦地说些什么——」
我白他一眼,从他手中接过信封,随即一愣。
如平野所说,信封背面确实有一个相当明显的鞋印。鞋印成蓝色,中间有个用花体字母篆刻著「JL」字样,下面是一排编码似的数字。鞋印之所以如此清晰,多半是沾到了地上的墨水。早晨捡起时,我并没有留意到。
「那啥,你中彩票了?」平野问。
「我中彩票的几率不会比你找到女友的几率高。」
「唔——」平野摸了摸下巴。「所以说,JL——不是你的鞋?」
我摇头,这牌子我还是头一次听说。
「我猜也不是。」平野把两手抱在脑后,翘著二郎腿,优哉游哉地说,「这个牌子的鞋,找遍全日本也不会有太多。」
「哦?这么高级?」
「手工定制,全球顶级。」
我看著信封上的鞋印,迷惑起来。
难道是橘子的鞋?我试图回忆昨晚橘子穿的鞋子,但毫无印象。但凭我对橘子的了解,她绝非那种花钱追求奢侈的女孩子,也没有富裕到买得起这种昂贵的鞋子。
——还是说,与我分别的这段日子里,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改变。
我想起那头茶色的头发和夸张的烟熏妆,不由得担心起来。看来,果真有必要和她谈一谈。即便已经分手,我亦不希望自己的青梅竹马被人玩弄、堕落或是出卖自己。
那我——又是怎样对待她的?
愧疚感油然而生。一定要见到橘子,向她问个究竟。即便不能在一起,也不能逃避守护她的责任。
我向平野借来他的手机,想换个手机拨叫橘子的号码,自己的手机铃声却率先响了起来。
难道是橘子?
我不无期待地掏出手机,然而屏幕上显示的并非橘子,而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大岛警部。我在东京时,时常和他合作。
「喂,你好,是大岛警官?」
电话那头,传来大岛低沉的嗓音:
「香川君,我这里有一起凶杀案,希望你能过来一下。」
又是案件。我向平野使了个眼示,他立刻会意地点点头,神情严肃起来。
我用肩膀夹著手机,记下案发的地址。凶杀案居然发生在我曾经居住过的中野区,而且离我当年的事务所相距不过几个町目。
一团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冉冉升起,而这种感觉,在听到大岛警官最后一句话时达到顶点。他说:
「死者為女性,而且——是你认识的人。详情,你过来后就知道了。」
未完待续
2012年1月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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